一个陌生女人的性史

阿贵：
   
先容我叹一口气，想起张竞生一句话，你们习惯于礼教之邦的，必以为这些是野鸡。这种信一经登出来，总有许多道德卫士站在下面说尽难听的话，没办法，网上的疯狗比街上更多。北大教授张竞生，在1926年出版了一本《性史》，抱歉，这本书现在我们无缘得见，百年前就烧了个精光。他在报上曾登出性史的问题，例如：你几岁春情发生？精几时有？月经何时来？你曾嫖妓否？你算到今日曾与若干人交媾？性量大小？兴趣厚薄？次数多少？……然后从几百封信里挑出七个人，编撰出一本《性史》。我以为，一定比你这封信好看很多。
   
现代的性史，跟过去的好像也多了很多差别。很多女人匿名上论坛，发表一通自己的性史。但主题不再是真正的性，而是征服。有人攒十二星座，有人攒二十四个摇滚乐手，有人攒三十六个知名文人。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大理，都有女人抽一口烟喝一口烟撩一下头发，就开始讲她跟无数个男人纠缠沉沦的关系。本来上床这件事，最重要的是生理满足，或者高潮。但这些人似乎从来都觉得高潮无所谓，重要的是，她曾经跟这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，发生一些诸如他很努力或者他实在很一般的细节。
   
我有一个朋友，很喜欢讲这些事情，她诸多的性伙伴呢，恰巧又都是有头有脸说出来会让你眉毛一挑的人。如她所说，这些人在床上的表现远远不如平常那么辉煌华美。于是听众恍然大悟兴趣倍增，原来这人也不过尔尔嘛。有段时间我曾经觉得她像一个男小便池的偷窥者，但她在朋友中的确很受欢迎，她帮众人拉近了和名人的距离。
   
再说回你，看完你的性史，我又一次坚定了一个看法：比起爱来，性实在太简单太容易。后者甚至可以用几个字归纳完毕：吹，捏，舔，打，咬，吸，摸，无非是这7个字的文章。恰恰是这几个简单的字，却可以像钓饵一样钓男人出来，没错，他们本来就是性的动物。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猥琐之处，一个男人对此巍然不动，除非他已经进行过心理阉割。
   
但是，你对他们来说，永远都是一个过客，一个可有可无的擦边球，一个做完一次最好永远不见的人。没有哪个男人希望和你春宵一夜后，看到你在他眼中，不过是简单的喜欢舔，喜欢摸。对女人来说，最困惑的一点在于，你永远想不明白，为什么男人跟你温柔缠绵一夜，第二天可以拍拍屁股走人？他们为性而来，自然为性而走。中间的柔情蜜意，不过是种愚蠢的催化剂。甚至在上床之前，那些狂热的追求，也可以归为催化剂。拉出沈从文老师看看，他写的无数情书，真的是因为爱情？那不过是爱情伪装的征服欲和性欲。多年后他明白了这件事，说兆和死后，我才开始真正爱上他。
   
睡一觉实在太容易，说得再多，不过那七个字。但睡一觉就想拥有爱，那是痴心妄想。罗德曼睡完麦当娜说了句什么？她虽然不是表演特技的，但也不像条死鱼。那些偶像剧中睡了一晚，男主人公温柔地看着女主人公，从此爱她一辈子的故事，你肯定是吃了脑残丸才会相信。99%的男人发生一夜情后，都在焦虑：她什么时候走？
   
你缺的不仅是爱，还是浪漫，是诗意，是有趣。做爱无所谓，但将做爱归结于那七个字，不值，太不值得。郁达夫在东瀛将处男之身献给妓女后，悲切万分：太不值得了！太不值得了！我的理想，我的远志，我的对国家所抱负的热情，现在还有些什么？还有些什么呢？不过之后他迅速调整了方向，开始青楼丛中作诗吟对：翠络金鞍公子马，绿萝芳草女人裙，阻风中酒年年事，襟上脂痕宛泪痕。
   
爱一个人，别那么轻易放过他。睡一个人，一旦有什么不对头，掉头就跑。现在你恰恰倒了过来，生命都浪费在那些想在你身上用七个字的男人，更致命的打击是，没有一个人给过你真正的高潮。
   
这算什么事嘛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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